从小说到电影,《流浪地球》变了多少(2)
天灾、人祸使死亡像病毒一样不断被传播扩散,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。因为害怕死亡,人们放弃了艺术、哲学、宗教,更加关注实用的理工科;因为害怕死亡,“我”连地面也不敢去;因为害怕死亡,政府严格控制着人口数量;因为害怕死亡,妈妈连父亲的出轨都不再理会。小说贯穿着对于人类未来命运的忧虑,“啊,地球,我的流浪地球”作为人类痛失家园、无处安身的主旋律回荡在整部小说中,诗一般的语言刻画出人类的忧伤、无奈、战栗与恐惧。人类如孤儿般站在天地之间,漂泊在宇宙的黑暗丛林中,不可把握自己的命运,随时会被来自任意方向的暗箭射穿。
电影中虽然也出现了多次死亡,但希望却战胜了死亡主题,表现出更加积极乐观的一面。对希望的向往使学生富有情感色彩地大声朗读朱自清的《春》,似乎暗示人类的春天一定会到来;因为希望,韩子昂嘱咐外孙照顾好妹妹,好好活下去;因为希望,刘培强舍身引爆木星,把美好的未来留给儿子留给人类;因为希望,韩朵朵孤注一掷地向全球发布求救信号,而没有坐以待毙。也因为这些人的希望,才最终摆脱灾难,获得自我拯救。
小说体现了作者刘慈欣对于宇宙法则的理性认知,这种认知的背后凝结着深刻的悲剧性内涵,其悲剧性首先体现在人类的处境上。人虽自认为是万物灵长,但身处宇宙之中,却渺小卑微,自然界的一个喷嚏都能轻易将之置于死地,氦闪危机只是宇宙的自然变化,但对人类而言却不啻于灭绝性打击。其次,悲剧性体现在人的生命有限,几十年的岁月对于地球、宇宙而言无非昙花一现,人物无论遭遇、能力、性格如何,即使能够侥幸逃脱氦闪,也逃脱不了生命有涯的结局。第三,悲剧性体现在人类认知的局限上。在几十年有涯的生命中,人类拼命探索未知世界,并自认为掌握了自然规律及许多宇宙真理,然而事实上并不知道依然处于蒙昧之中。那些自认为找到证据可以证明氦闪不会发生的叛军,最终哑然。在宇宙中没有温情与体恤,没有仁爱与帮助,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铁律。因此不要寄希望于任何外界的帮助。如同加代子对“我”所说的:“流浪地球在宇宙中是叫不到救援的。”
电影则将希望作为了主题,这与电影的强大的社会功能相关。它是一种现实宣传,需要与当下的社会结合,凝聚人心,有鲜明的价值导向,因此大大剔除了小说的悲剧性,使观众感到未来的召唤与明日的可期。观众可以从任意角落看到这种希望的存在。韩子昂的女儿虽然病逝,但他所救下的女婴却延续了女儿的生命,成为他的精神支柱与慰藉;刘培强虽然牺牲了,但换得了儿子的理解及地球的安全,人类终于从木星的引力下挣脱而出,避免了相撞的灾难;主人公刘启经历了多次严峻考验,不仅没有死去,还成为和姥爷一样的驾驶员,为流浪地球的正常运转尽着自己的绵薄之力;韩朵朵的召唤获得多方救助,与大家一起面对困难,战胜困难。这些,都体现出电影与小说的不同侧重,部分回避了惨烈严酷的场面,为观众点燃了希望。从现实结果来看,主题的改变获得了观众的普遍认可,当观众欣赏完影片从影院走出之后,会相信无论面临任何灾难,人类的智慧与团结都是行之有效的,它们足以使人类达到最高程度的自救,并永远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。
矛盾冲突:从“人在灾难中”到“灾难中的人”
小说《流浪地球》的矛盾冲突主要集中在人与自然、宇宙的关系上。人在宇宙中的处境、自我定位、与外星球的关系等,更在意人与科技、遥远外界等方面的描述,而不是人类内部的关系。宇宙灾难是小说成立及发展线索的关键,剔除这一前提后小说将不再成立。因此,灾难的发生、发展、后果是其关注的焦点和主要矛盾,其余矛盾均是这一矛盾的附属品,所有人物无非是一枚体现灾难的棋子。换句话说,小说重视的是人在灾难中如何自处,在这里,灾难是中心词,而人则是切入点。
小说中的人物形形色色,写到了学生、教师、青年、政府官员、军人等,每个人因面对灾难而遭到了不同程度的人性异化。飞船派的人主张抛弃地球乘坐飞船离去,持这一观点的学生阿东声称要把所有地球派扔到海里去,哪怕自己的老师也是地球派;“我”与加代子的婚姻并非因为爱情,而只是面对灾难时的恐惧,需要他人的陪伴与相互取暖,倘使彼时彼刻我遇到的不是加代子而是另外的女人,我依然会和她结婚;“我”的妻子加代子因怀疑氦闪发生的可能性与“我”分道扬镳,狠心抛弃了孩子和家庭,并最终叛乱阵亡。一切的一切都以面对灾难为前提,倘若这一灾难消解,所有人物的言行将完全不同。
文章来源:《地球与环境》 网址: http://www.dqyhjzz.cn/qikandaodu/2020/1023/433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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